‧腐向

‧不鬼


  你看著身上香菸燙出來的疤冷笑,啊啊說穿了那個女人也不能為你做什麼,即使她也是受害者。愛情?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這麼一個可笑的詞語才會一時糊塗誕生了你。失敗且發洩在你身上的父親和除了抱著你哭其實也什麼都不能做的母親,你又笑了。愛情?
  ——你才不信。
  當然你也不相信這樣狗屁的感情總有一天會降臨在你身上,所以你忽視你對他偶爾會出現的心悸甚至是情慾,荒謬,你們分明都是男人。
  你更不會承認你羨慕源田及佐久間和他之間的牽絆、也不會嫉妒円堂及豪炎寺可以常常看見他臉上淺淺的笑意。不過你還是會不自覺地靠近他,即使他總是給你難看的臉色。不過也許就像他說的,能給你好臉色的可沒幾人。
  他很不會跟你吵架但你們還是常常吵架,你說出口的話總是比他難聽太多,所以總是以他氣得轉身離開收場。好像有一次,你們又因為那個已經死了的人吼了起來,明明這件事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你看他因為激動而脹紅了臉頰,竟然就這麼伸手拉他入了你的房,將他推倒在床上。
  你瘋了嗎!他亂七八糟地反抗,濕潤的嘴唇在微弱的燈光下格外誘人。
  所以你吻了他。
  他一開始瘋狂地踢你─不過他大概不知道你最會忍受的就是拳打腳踢─結果在你持續吻了好幾下之後,他竟然環住你的脖頸回吻起來,就這麼哭了。
  你這才知道失去那個人他是真的真的很難過,所以你噤聲讓他抱著你哭了很久,他拿下護目鏡雙手胡亂地抹著雙瞳,你有些看不下去地給他扔了幾張紙巾。
  慢慢地他好像終於冷靜下來了,你看見他解開已經散落的頭髮重新束好,然後戴上護目鏡遮掩那雙不只是是因為天生而泛紅的眼睛。
  你們沉默很久然後他下了床。
  去哪。你問。他口氣很差地說了句和你無關吧然後又被你給扔到了床上。
  你們一定是,瘋了。

  結束之後他似乎很失措而後自暴自棄地將自己用棉被包緊,你看著床頭上他的護目鏡和髮帶思索著你的父母是否也曾經有過這種五味雜陳。
  後來你們就莫名地維持起這樣無法命名的關係,接吻,上床。但關於彼此的事你們從來沒有問過對方,而是從別人身上斷斷續續地得知。不如說你們根本無法好好說話,為什麼呢。你偶爾會想。

  我以為你會抽菸呢。裹著棉被背對著你的他忽然這麼說,你抬了抬眉淡淡地回了句是嗎。
  是啊,你看起來就像會躲在廁所抽菸的那種人。他竟然當著你的面就這麼說你,你從他稍稍起伏的背影知道他笑了。
  我不動明王要抽菸還需要躲在廁所裡嗎。
  你哼哼兩聲表示不屑,他忽然轉過身子看你,用一雙帶著濃濃笑意的眼睛。你看得有些傻了。
  那太好了,他說,我也不想長期吸二手菸,對身體很不好。
  你又愣了愣,不知道作何反應的你索性低頭吻他。

  畢業後你們各奔東西但是聯絡也沒斷過,雖然總是幾句短短的問候但是那對你們來說好像已經夠了。
  時間一久聯絡的次數就愈來愈少,忙呀,你們都已經是大人了,忙是當然的。反正無論他問幾次你過得好嗎除了很好也不會有別的答案。
  「不好。」有次你這麼回答他,半是因為你的家庭真的出了狀況,半是因為想試探他的反應。
  「是嗎,那就......什麼?」
  你忍不住笑了,已經是習慣了呢那樣的對話。
  「沒事,開玩笑的。喂喂?」電話已經斷了。

  再接到他的電話是三天後,你挑了挑眉考慮這次是不是應該比他早掛電話才一吐為快,卻被他說的話給嚇傻了。
  「我在你家樓下,你沒換住址吧?」
  你早換了。雖然那間公寓還是你的但是你現在並不住在那裡。不過你只是掛了他的電話跨上摩托車衝了過去。
  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站在你的舊家門前似乎有些無措,旁邊還有一箱行李。
  你一個甩尾將車停在他身旁,看他因為你揚起的塵沙頻頻咳嗽,他又皺起眉頭看你,那是你最熟悉的表情。
  「你換地方了可以告訴我。」他有些懊惱地說。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滿臉是沙而感到懊惱還是因為不知道對方換了住處而懊惱。你沒回話,逕自將車停好拉著他的行李就進了公寓上了樓。
  「不動,」他連忙跟上然後在你身後喚你,你隨口應了聲想著他是不是要和你計較被掛電話的事,卻聽他接著說:
  「抱歉,處理了一下手續,來晚了。」
  你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謝謝就夠了你卻說多管閒事早知道就不說了云云來搪塞。你沒想過他會因為你一句話從義大利趕回來,你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感覺。這讓你腦子都鈍了。
  「認識你那麼久,你第一次跟我說『不好』。」他輕輕地說,你還是沉默。
  「——所以,能告訴我怎麼了嗎?」他摘下墨鏡露出那雙紅色的眼睛,你想了想總之先吻了他。
  
  嘖,吃到沙了。
  
  「......不動。」
  看來他也很掙扎該不該阻止你,不過他還是由著你去了。
  沖澡的時候你問了句還好嗎他點了點頭。好半晌你才告訴他你父親(沒用的父親)病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他的吻打斷了你。
  總之後來你在他的逼迫下和他一起去探望你的父親,更讓你驚訝的是你的母親竟然在那裡,握著你父親的手陪他說話。
  幹嘛驚訝,他們畢竟是夫妻不是嗎。身旁的他笑你,你啐了聲。
  「明王,你來啦。」母親看見你憔悴的臉亮了起來,似乎很高興。
  「啊啊。」你隨口回應,在他給你的壓力和你母親的示意之下你走到父親床邊,看他一臉愧疚地看你。
  說實話你看見他的臉只想怒吼,母親又是怎麼了?她都忘了嗎?大概是因為你的表情稍微曝露了你的心情,站在你身旁和你母親客套的他捏了你一下。
  回到公寓之後你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他依舊是背著你睡——你試過了,不管你睡左邊還是右邊他總背對著你。
  而後顯然他被你吵得受不了了,半撐起身子把電話敲在你的頭上一句話也沒說。
  所以你爽快地在凌晨三點打了給你母親撥了電話,把困擾你的疑惑一次問清。
  
  記得啊,她說。可是他畢竟是我愛的人,而且至今除了我他也沒有別人可以靠了。

  你悵然地掛了電話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他只是看了你一會然後問你要睡了沒。
  這次你看著他的背影睡了。

  你們相處了約莫一個星期,中間他不斷地接電話而且毫不掩飾他的煩躁,偶爾還會焦慮到扯自己的頭髮—怪了這明明是你的習慣。
  「怎麼了?」某次他捂住眼睛很累的樣子讓你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他想了想似乎在思量該如何開口:   「嗯......父親希望我能在他盡快成家......」「為什麼不?」你接口,看他有些驚訝地看向你。
  「怎麼?我們總要成家的吧?我還以為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他將拳頭握得死緊,如果場景是巷口而他是路邊的小混混你幾乎可以確定他就要動手打人,不過他是鬼道,所以你只是靜靜地看著──然後拳頭正中了你的臉。
  「你瘋了嗎?!」你捂住臉難以置信地對上他兇狠的視線,沒有威脅力可是你看得出他是認真的,認真的生氣。
  「瘋也是你逼瘋的!」一面說他還一面再次出手,那態度一副他想這麼做很久了似的。你想不通他為什麼忽然發難,你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回手不回手?只能說你不是個喜歡吃悶虧的人,回。
  他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對手,論踢力,你們不相上下;論反射,他就輸太多了。打架很多時候靠直覺,何況他現在明顯失去冷靜的判斷力,沒兩下你就將他制伏了。
  「少爺,冷靜點沒有?」你跨坐在他的背上單手扣著他的雙手,他忽然放鬆全身的力量不過你沒有怠慢。
  「......已經夠了,放開我。」雖然呼吸有點亂但他的口氣明顯是沉穩下來了,你自他的身上起身,看他狼狽地拍了拍身上的皺摺。
  你們就這樣安靜了很久,他背對著你所以你不敢確定他一陣一陣顫抖的肩膀是不是表示他正在哭。
  「......喂。」半天你只擠得出這麼個字。
  「......嗯。」他也沒頭沒腦地回應你。
  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這種狀況,你倒希望你們乾乾脆脆地再打一場。
  「我走了。」他說完便開始收拾行李,把這裡有他的部分開始一點一點地抽走。
  毛巾牙刷被褥服裝書籍,他很仔細什麼也不打算留下。你看著他將自己的儀容整理乾淨拖起行李往門口走去沒有攔他。是背影,站得直挺挺的。他摔上門。
  發神經。你給他下了定論開始習慣這孤伶伶的房子。算了反正你早不住這裡了。你跟著離開。

  那之後你們沒有聯絡,偶爾老朋友談到他你也只是隨口帶過。

  「不動?你明天會去嗎?」某天你接到源田的電畫忍不住覺得他真是沒頭沒腦:「去哪?」
  ──他好像真的很訝異你不知道。
  「鬼道他──」「要結婚了?」你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上的遙控無聊地轉台,然後源田沉默了會才重新開口:

  「他父親死了。明天是喪禮,你也算是跟人家見過幾次面吧?他贊助帝國很多,帝國的學生幾乎都會來。」
  你從沙發上坐起身有些驚訝,隨便地跟源田應付了幾聲之後你就掛上電話。你呆坐了好一會才撥了通已很久沒撥的號碼。

  「喂?」電話接起來了那個人卻沒有出聲,你是探性地問了問,好不容易他才開了金口:
  「怎麼了?」
  他漠然的語氣莫名地激怒了你:「你都不說的嗎?你父親的事。」
  「與你無關吧。」你幾乎可以想像那個人平靜地推了推墨鏡,而後用雲淡風輕的態度面對你。
  「是嗎?」你咬了咬唇,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聽見他繼續說:
  「當初你搬家你說了嗎?」至此他的語氣有了點變化,算是抓住機會你連忙道:「與你無關不是嗎。」
  電話就這麼被掛了。嘖。

  
  隔天你穿上你鮮少拿出衣櫃的西裝一絲不苟地出席,因為人數實在太多所以普通學生獻完花之後就會被要求離開靈堂。你在一片肅靜的黑當中尋找那個身影然後你看到了。
  他站在最前方安靜地站著。他的背影依舊挺得直直的你卻覺得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將他擊碎。你一直等等到那群礙事的人們一一退場直到剩下你們。彷彿知道最後會是這樣他率先開了口:

  「你來啦。」一樣很淡的口氣,你看著他直到他終於轉身看你。
  「......我來了。」你看見他拾下墨鏡雙眼透著濃濃的疲倦,沒有理由的胸口忽然很悶,但是那是什麼感覺你又說不上來。也許是這裡的空氣太沉重吧,多吸一口都覺得累。
  「雖然這個場合有點不適合,」他垂著眼簾似乎打算要說個小笑話:「不過也是先父遺願,他是會開心的。」你走向前想搞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麼,而後他將屬於你的那一份交到了你的手上。
  你低頭看著那份在這個場景顯得刺目且不合理的豔紅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啊啊,白包之後是金封嗎,最近錢收很多啊。」足夠惹惱一個平凡人的語句對他而言已經無關痛癢。
  「是啊,還請多擔當了。」他紳士般地回以笑容,接著不知道到底第幾次了,你們又陷入沉默。
  「讓我靜一靜吧。」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下了逐客令,他轉過身背對著你不讓你看見他的表情。對他總是不讓你看見。
  「......那我走了。」這次你不和他吵了,你步出禮堂。


  天空很陰。你原本打算回家先把這身噁心的黑換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偏好起明亮的色彩,彷彿世界會開闊一些。
  但隱隱約約地你聽到禮堂內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所以你停下腳步。雖然沒有折返但你也沒有一探究竟,你站在門外直到他的哭聲停下來。有時候你會想跟他說其實不用那麼逞強,明明身邊就還有佐久間啊源田円堂之類的,不過你想他也是不會聽的吧。
  他似乎在和某個工作人員通電話,看來是調適好了。你放心地邁開腳步才想到自己為何要擔心,你們已經無關了啊。你仰頭看著天空忽然懂了。






  原來你是愛他的啊。  
  你吹著口哨散步回家。





  再次見到他毫無意外是在他的婚禮,你成功地溜進新郎準備室看他一臉驚訝而後他抱怨起保安有缺陷。
  「你來幹嘛。」一貫的臭臉,你沒有在意。
  「新婚快樂。」你在他因為不滿而不自覺地微噘的唇上印了一下,離開了房間。
  他在你身後垂眼。啊啊,果然是個沒出息的傢伙啊。
  


  新郎新娘入場的時候你站在他們的背後看他依舊站得直挺,不知道為什麼你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眼睛又有些發酸,進沙了吧。說到沙,你想起某個下午有個人傻愣愣地站在你的公寓樓下,和你交換了一個滿是沙的吻。
  他忽然回頭對上你的視線,你嚇了一跳看見他也是一陣驚慌,彷彿他常常回頭卻沒想過會對上你的眼一樣──
  你揉了揉眼睛揮了揮手要他看著前面忍不住想,為什麼你總是習慣看著他的背影呢。
  一定是因為不擅言語的你不知道該怎麼把挽留的話語說出口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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